布衣 ：新聊斋 · 喝酒的女人 | 赣鄱专栏

退休女职工韩新大意失荆州，吃鱼卡了喉咙，上不得下不得，无语凝噎，急如蜂蚁赶往医院。大夫蹙眉曰；汝贪杯并酗酒否？韩带哭腔答曰；有，但未酗之也。大夫欠身用微电筒照其喉咙，不消几分钟，如烹小鲜取之出也。韩新脸色吓人，瞬间涨紫，须臾转白，最后定位潮红。大夫云淡风轻，韩新千恩万谢。韩不显老，刚满五十六岁，中年盛女也。

原铁路职工，后家庭主妇，处级干部家属。早年养尊处优，近年归于落寞。退休下来，三餐四季，寻常慵懒，其兴也勃焉；岁月流年，麻木之际，不知不觉其兴也衰焉。夫刘建夫，尚在职，身体健，面威严，寡言语。据灵通人士消息，刘好女色，与某证券公司女白领有染久矣。

韩新苦无实据，只得捕风于晨昏，捉影于心中之纠结。韩学历不高，初中肆业，青春长相甜美，而今不复从前，胖乎其外，心思缜密其内，诚不可小觑也。老年夫妻，激情顿减，言语常常搁浅，风不动云不动。莫说年青人朝欢暮乐，韩新三月不知肉味，乃寻常烟火之事尔。

于是乎，韩新迷上喝酒。起先是啤酒，小杯小口地泯，再是半杯半杯地倒，后是整瓶整瓶地吹。啤酒过后，劲酒来补，举杯酬怀，其情浩荡。一室之内，男男女女，佳肴美味，热闹异常。韩之临窗，白酒一瓶，三菜一汤，桌面光洁，束发丰肩，举杯一笑，苦涩乎？抑郁乎？激情乎？或许兼而有之，或许自得其乐，或许思远方而未解，感当下而愤怒矣。一儿一女，世间美好。女儿已适，随夫北漂。高调张扬，常常新词迭出，引人入胜，引人深思，发韩新之未发，思韩新之未思也。且不论之，嫁出去的女，泼出门的水，宜束之高阁，不必再关注之。再言其子，三十挂零，尚无婚配。相亲角七进七出，均一一愤慨而归。

何也？高不成低不就，己不帅而欲她帅，既求相貌之妍丽，又求身材之麻辣，再求性格之妩媚，其结果不言而喻，其不自辱，谁敢辱之也。其言也霍霍，皆称世间多捞女，而纯真之不见之也。韩就忧甚，夜不得安其寝，日不得稳其言，常于稠人广坐中哀言人生之无趣。人皆有三两闺蜜，韩苦水澎湃荡漾，不能自制久矣。然其夫刘建夫，近年出差访问陡然频繁，上月杭州，不久又武汉，日程排到明年春天。临走从不与韩新发一言，而于微信中常跌宕起伏自圆其说。韩新憋屈，摔盆打碗有何益？孤枕难眠常泪奔，见缝插针者难，形如刺猥，下不去手，如之奈何也。思来想去，韩新孤影下楼，常于黄昏之后，众乐乐不如独乐乐。老城深巷，遍地消费，酒香杯热，正当其时。

女人喝酒，并不鲜见，中老年女人，于酒馆独坐酬杯，而不乱之，实为奇景也。或某夜，韩新又大醉之，伏桌酣睡，近于打烊。店家奇之，叫不醒，推不醒，只得无奈报警。待警察至，韩信曰；喝洒犯法否？警察笑曰；风闻女士儒雅，兼有此等豪情，真吾城之美景也。然女有女规，彼年春秋已盛，身体多爱惜则当重之。若有闹心之事，何不与家人沟通？况如此之夜深，一人醉此浩荡，亦不雅之事也。

店主曰；善哉善哉！于是乎，警车开道，送之归家。不久又重演于街市，凡店家既爱且恨且惊，是故市面风闻曰；酒疯美韩新。其夫刘建夫闻后大发雷霆，拍桌忍无可忍。其后归家，夫妇老年混战，眼角鼓胀，头发散乱，歇斯底里，两败俱伤常事尔。韩此后我行我素，老娘抓不住尔之三婆，且吃老娘高冷屏蔽也。尔可携妖精消洒于外，吾亦春风对洒当歌也。韩今天不幸伤于鱼骨，奔走于医院，其状殊怜，其言也善。胖大夫观其背影，诗兴口语大发云：吾来坐诊十几年，女人阅毕近万千。今日偶逢疯韩仙，满嘴酒气冲云天。翌年夏，其夫事败，纪律处分，开除公职。韩新闻后喜欲狂，尤如轻帆下扬州。起床大喜，弄满满一桌酒菜庆贺之。儿不解曰；父亲落败，家之不幸，而佳肴美味贺之，儿不解之为甚也，愿母亲大人以释儿之愚顽也！ 韩喜笑颜开顾子曰；汝之父也，未上职之前，何其善良也哉。待其人生膨胀，则不知其几斤几两矣。而今之时，公职开除，无权无势，归于平民，纵有风云再起，亦龙钟老态矣！

其人本质不坏，乃职位利益之所害也，故今日庆贺之。儿良久无言，后与母韩新举杯一醉，直到夜深方散。刘建夫归家，楼道临窗，闻言感慨，涕泗横流，乃顿足仰天长叹曰：知我者，韩新妻也。其后夫妇再度磨合，不久归于和谐。夫妇乐甚，或散步，或小酌，或长谈，均含意隽永，笑容可掬，众邻见之，颇感奇甚。不久某日小三寻来，讨要说法，刘避而远之，几近股战。韩新羞愤怒甚，继而奋起直追之，奔西街，逐东巷，过大桥，风吹发乱，正气凛然，市民皆义愤填膺攘臂于前众矣。小三抱头鼠窜，转公园，遁车流，躲公厕，转公交，衣衫不整，气喘吁吁，几无可藏之身也。此事遂解，而议韩新追小三之风范，当下版本很多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，真乃都市奇闻异事也哉。失之东隅，收之桑榆。韩新某日灵魂摆渡，执意去市纪委，恭送锦旗一面，上书云：正气慨歌，为国为民。某副书记，市名书法家也，感慨万千当场挥毫，书写悬之于室。至今八字，悬于办公室，熠熠生辉，发人深省，是为工作之鞭策也。布衣曰：举杯多为平生憾，醉酒何须待月升。都市韩新胜古今，波浪尖上舟敢乘。

2025/10/10 南昌 闲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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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作者简介：布衣，本名肖长元，笔名江南雨、江南布衣。南昌市作协会员，江西省作协会员。江西人杰地灵第三届理事，《人杰地灵》杂志编辑。